本來,郝天銘今天讓林天成過來,一是因為文國華交代了。二是他也希望林天成能出一下丑。只是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,林天成在萬茂泉面前,根本沒有說話的資格。

萬茂泉點了點頭,道:「如此年輕,就能夠被老郝和文市長器重,不錯不錯。不過,年輕人,不能驕傲自滿,要戒驕戒躁,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,未來是你們的。」

「謝謝萬主任。」林天成道。

林天成只是一個過來學習的實習生,萬茂泉對林天成興趣不大,不再理會林天成,開始和郝天銘和文國華聊天。

半個小時后,萬茂泉站起身,道:「走。去看看孩子。」

文國華站起身,道:「桂芝,楞著幹什麼,還不趕緊去給孩子泡奶粉。」

張桂芝答應一聲,歡天喜地地去了。

沒多久,張桂芝就拿着泡好的奶粉走了進來,滿臉欣喜地來到小孩子旁邊。

接下來,就是見證奇迹的時刻,除了萬茂泉神色自若外,其他人全都屏住呼吸,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孩子臉上。

「來,喝奶。喝奶了啊。」張桂芝說着,把奶瓶塞進孩子的口中。

只是,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,一觸碰到奶嘴,孩子臉上就露出痛苦之色,甚至還帶着幾分驚恐,用力轉過頭去,躲開奶嘴。

文國華大吃一驚,緊張地看着萬茂泉,道:「萬主任,這是怎麼回事?」

萬茂泉不虧是名醫,神色淡然,道:「正常。這只是孩子的本能反應,繼續喂。」

張桂芝聽了,稍稍用力固定住孩子的頭部,繼續給孩子餵奶。

只是,不管張桂芝怎麼強迫,孩子就是不吃,激烈地掙扎,嘶聲竭力地嚎哭。

「萬主任,這……」文國華有些為難地看着萬茂泉。

萬茂泉道:「不用擔心,應該是孩子的情況比較嚴重,再等一會兒,就沒有問題了。」

文國華聞言,只能耐住性子,陪萬茂泉喝茶等待。

一個小時過去之後,在萬茂泉的示意下,張桂芝重新給孩子餵了一次奶,結果還是無功而返。

兩個小時后,情況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好轉。

這個時候,文國華和張桂芝兩人,神色已經變的緊張起來。

「老同學,你看?」郝天銘問道。

萬茂泉的神色,也有些凝重起來,他沉吟了下,道:「孩子的情況,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,看樣子一張膏藥還不夠,不過你們也不要擔心,我配合這個秘制膏藥,給孩子開個方子,堅持服用一個禮拜,應該就沒有問題了。」

文國華夫婦兩人已是有些惶恐。

剛剛萬茂泉拿出膏藥的時候,可是說了,這個膏藥是他家祖傳秘方製作,治療厭食症有奇效。就連這樣的膏藥都沒有效果,吃一個禮拜中藥真的會有用嗎?

郝天銘也看出來文國華夫婦的不安,連忙道:「文市長,既然萬主任說了沒問題,你們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吧。肯定是萬無一失的。」

萬茂泉雖信心滿滿,但嘴上還是謙虛地道:「萬無一失不敢說,七八分把握還是有的吧。」

聽了郝天銘和萬茂泉兩人的話,文市長夫婦徹底放下心來。一般醫生說話都是很慎重的,萬茂泉說七八分把握,那就基本上是十拿九穩了。

「沒那麼複雜,立即就可以治好。」就在個時候,林天成下意識地接了一句,語氣有些興奮。

看見孩子在貼了膏藥后沒有好轉,林天成就給孩子做了一個透視檢查,沒想到真的有所發現。

孩子的腸道,裏面有點輕微的水腫。如果不是林天成具備透視能力,憑藉現代醫學設備,確實很難檢查出來。而且,文國華的孩子只是吃不下東西,並沒有其他的臨床癥狀,這種情況下,醫院也不會考慮腸道問題。

綜合孩子的情況,林天成可以肯定,孩子是食物過敏,根本不是什麼生理性厭食症。

感覺到空氣中的氛圍有些異樣,林天成回過頭,這才發現,所有人都在用異樣的目光盯着自己。

「你剛剛說什麼?立即就可以治好?」萬茂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自己秘制的膏藥,治療厭食症可是有奇效的,可對孩子的作用卻不太明顯,還要配合服用中藥才行。可是,林天成,一個三流小醫院的實習生,居然說立即就可以治好?

…… 「微臣桓嶠叩見大殿下。」

桓嶠在桓儇溫和的視線下,斂衣折膝。以額抵地,禮數莊重且周全。

凝目望了桓嶠好一會,桓儇微微抿唇。沉聲道:「起來吧。」

二人身旁皆無人跟着。桓儇揚揚下巴,示意桓嶠同她一塊走走。察覺到桓嶠隱下的憤恨感,桓儇駐足,眼露深意。

「你有事要說?」

「長平死了。」桓嶠迎上她的視線,揚唇苦笑起來,「傳信的人說她積弊成疾,又因嶺南多瘴氣。不幸染了風寒以至病故。」

話落,桓儇眸光一晃。唇齒囁喏半響,最終皆化為一聲嘆息。

「此事本宮很抱歉。你既已完成本宮交代的事情,帶着郭太妃回去吧。以後無事不必來長安。」斂了眸中歉意,桓儇淡淡道了句。

廊下階前枯草猶存,游廊蜿蜒如蛇伏於其上。梅枝存露,半枯半盛。寒風拂過吹得枯葉席捲而下,冬日的暖陽靜靜傾灑於屋檐上。二人的影子附於光影中。

偶有灑掃宮人從二人身旁路過時,想要行禮。可是察覺到氣氛不對,連忙躬身離去。

從外飛入宮中鳥兒,於枝頭咄咄而鳴。

站了許久的桓嶠仍舊沒有開口,桓儇與他四目相對。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啟唇。

成帝子嗣不多不少,統共加起來也不過十多位。從先帝登基后避權者不在少數,大多數寧可在封地做個閑散王爺,也不願意捲入是非中。

比之已死的兩人,她和桓嶠的關係。雖然算不上親厚,但是這些年看在郭太后的份上也未曾虧待過。不過長平的死,還是在她意料之外。

時辰在彼此的靜默中流逝。

桓嶠終於揚首看向桓儇,哂笑起來,「皇姐。長平何其無辜才會捲入此中。您當日為算計河南王叔,放任楊家行事時,可有考慮過長平要怎麼辦?」

如果說許多事情,一開始未曾明白。可隨着時間一長,也能察覺出端倪來。因此桓嶠不願意在掩飾下去,反正再掩飾也未必能有個好下場。

聞問桓儇眯了眯眸,兩問一問未答。不過勾唇輕笑,「此事本宮何須回答你?」

短短一句卻昭示了二人的距離。一個是掌權的大殿下,一個只是無權無勢的親王。兩廂一對比,便分了高低。

她受兩任帝王教養,行事手段更是遠超常人。六年前又一力策劃了永寧之亂,親自率軍勤王保駕,斬殺柳氏逆賊。

而桓嶠雖然是皇子,但是不過只是成帝手中的一枚棋子。為棋子時,如履薄冰。好不容易等到先帝登基,也未能如何。

二人間所差的距離,何止一星半點?

「皇姐為了手中大權,當真不顧念一點手足之情?」心中感慨,桓嶠忍不住斥道。

聞言,桓儇凝眸。

帝王家的手足情?若天家真有手足之情可言,那麼民間也不會說無情最是帝王家。通往御座的路,向來都是白骨嶙峋。父殺子者,子弒父者,手足相殘皆存於此中。他們既然生於此中,就得為權而生。

鳳眸半斂,桓儇溫和的嗓音在耳邊盪開。

「若本宮真不顧手足之情。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從當年的事情里逃開么?」掀眸與桓嶠相視,桓儇聲音里摻了哂意,「太極殿上的御座向來冰冷徹骨,淇栩年幼心血還熱。可本宮不一樣,本宮只會比它還要冷。若不如此,天下如何安寧。」

迎上桓儇的目光。在他視線里這位殺伐果斷的皇姐眸中毫無半點溫情可言。原本艷麗無雙的面容,可是因為多年浸於朝堂中,已將喜怒不形於色,甚至可轉眼而換。

深吸一口氣后桓嶠冷笑起來,「呵呵,皇姐當真是愛護陛下。可是你又能為他遮蔽多久的風雨呢?他是天子,當高坐明堂,聽四方臣言,護天下百姓。」

「他既然在其上,又怎能避風雨?只不過眼下還有些早,沉痾未除如何安心。」桓儇眼中利芒灼灼,「本宮奉旨輔政,自然是要護他此行無礙,再守天下太平。」

「那臣只能祝大殿下早達心愿。臣明日便會帶母親返回封地,還望大殿下批准。」說完桓嶠折膝再度跪了下去。

「既然你不願留下來,那麼本宮也不會強求。明日便走吧。」

「臣恭送大殿下。」

穿過廊廡牆垣,桓儇邁向宮城外。在政事堂附近站了一會,掉頭往比部方向而去。

捧著一大堆書涵而來的樂德珪,剛好看見桓儇朝此走來。忙迎上前,拱手作揖。

「大殿下您怎麼來了?」領着桓儇去一旁的公房歇著,樂德珪從櫥子裏翻出兩個茶盞。以熱水燙過後,斟滿茶水,「散朝後宗離貞來了一趟,旁敲側擊地打聽了山東的事情。」

「嗯?看來宗家賊心不死……德珪你還看出什麼來么?」

聞問樂德珪折膝坐到了下首的位置,「和之前的差不多。不過有一點微臣很奇怪,山東的賬大多數都集中在軍資用物上。微臣已經查過了山東這些十分太平,並無外寇滋擾。」

話止桓儇凝眸,原本叩擊案幾的手指頓在了原處。

屋內的火盆燒得噼啪作響。

「多了還是少了?」桓儇手擱到了膝上,鳳眸中浮起譏誚,「以往的時候都是拋出塊餌食來,爭搶多少全看本事。如今他們反倒喜歡自個伸手討錢,陛下的家越發難當起來。」

「您的意思是宗離貞今日是來施壓的?若是微臣再有行動,則性命不保。」

「嗯。落雪觀那邊已經可以動手了。明日日子不錯,可藉此挫其銳氣。」桓儇饒有深意地看他一眼,挽唇道:「煮茶論道,交由阿韻吧。」

「微臣遵旨。」

眼瞅著桓儇提步邁過門檻,樂德珪急忙出聲,「微臣願為大殿下赴湯蹈火。」

「行了。與其表忠心,不如替本宮把事情辦好。事情辦好了,另有嘉獎。」桓儇揚唇柔柔一笑,轉身緩步離去。

在政事堂的吵鬧聲中,終於看見了緊閉門扉敞開的時候。那襲緋色襦裙的好似一團火一般飄了進來。

。 自己是被爺爺一手帶大的。

老頭子是個響馬性質的漢子,是楚家的太上皇,對自己父親他們都格外嚴厲,動輒便是斥罵或體罰,唯獨對自己算得上是溺愛。

記得老頭子時常喂自己兩口陳年女兒紅,然後醉醺醺的老頭子就笑話他說,你那老爹就是個榆木疙瘩,除了會做點生意之外,啥都不成,小楓兒你不一樣,我楚家日後的輝煌,可全都得靠你!

那段日子,是楚楓最快樂的時光。

可如今,一切都只能存於記憶!

日光逐漸消弭,楚楓方才起身。

退到墓前,楚楓跪下。

血劍在一旁喝道:「跪!」

唰唰唰。

所有人齊聲跪倒在地。

「爺爺,爹娘……今天我帶雪兒來看你們了,她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,你們泉下有知,應當會欣慰的很吧?」楚楓笑道,滿是苦澀。

「孩兒不孝,讓諸位英魂死後都不得安息!」

「但請諸位放心,不管破壞者身後勢力如何,今日之辱,我定讓他們千百倍償還!」

「當年的我楚家同門的血也絕不會白流,血債需以血來償!」

楚楓聲音逐漸哽咽,卻又無比堅決。

林雪則默默站在一旁。

「今天辛苦你了。」楚楓脫下那代表至高無上身份的蒼龍衣給林雪披上,歉意道。

林雪和薛妙玉與他的禁軍今天在這兒肅穆而立了半天,不曾有半點聲響。

這可是個苦差。

但她們兩個,自始至終沒有半點怨言。

林雪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髮絲,輕搖腦袋:「這都是我應該做的!」

「上京一行,勢必曲折,你又何苦堅持要一起呢?」楚楓疑惑道。

林雪卻是笑吟吟的答道:「這是做妻子的本分!再說,不是還有你嗎?只要有你在,我便不怕!」

「好吧,這一次我們夫妻一起去領教一下這些上京權貴!」

楚楓緊緊握了握林雪的小手,目光望向星空,暗暗發誓道:「這一次我不僅要復仇,還要還上京一個晴朗的天空!」

……

翌日。

萬丈蒼穹之上,一輛天江飛往上京的航班中。

楚楓倚窗眺望外面連綿起伏的雲層,眼中神色複雜。

那夜的楚家屍山血海。

见你笑眼 那段記憶如同刀刻斧鑿一般印在自己腦中。

現在滅了王家僅是將劊子手解決了而已,遠遠不夠!

他們的主子是燕家!

八年前,燕家身為上京八大豪門之一,絕無可能是因為想收一個天江的小家族為己用遭到拒絕,就轉眼屠他楚家滿門的。

肯定有什麼讓他們不得不如此做的原因,真相究竟是什麼,只有親自到了上京,一點點抽絲剝繭才能查明了。

而今,燕家乃是八大豪門之首,在上京可謂是一手遮天,就連神州六部在上京的勢力都隱隱有些壓不住他們了。

縱然他身為蒼龍,也正因為他是蒼龍,才不能硬來!

不過,他既然來了,這真相遲早會浮出水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