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不早了,很快宋明憐便和衛影拜別宋懷清,由宋靈耀親自送著出去了。

自打宋靈耀成婚以來,宋鄒容便搬回了從前莫姨娘所住的松鶴院,宋明憐一走,他也回院去複習功課了。

見眾人都離的七七八八,宋青蓮才起身,辭了宋懷清之後就要離開。

走到小門,宋懷清身邊的人追了上來,將一個剔紅山水人物印盒送了上來,說是老爺給四姑娘的。

宋青蓮謝過他之後,便讓顏雲接歸來,回了葳蕤軒后一打開,裡面躺著一整套鎦金掐絲點翠轉珠的頭面。

宋青蓮有些錯愕,片刻之後只以為是宋懷清隨意給的,只讓顏雲將東西好好收著,打算第二日在去謝過宋懷清。

……

太和宮。

裡頭鬧得天翻地覆。

宋靈樞叫了御醫來把平安脈,末了卻向太醫要避胎葯吃。

從前也有些后妃怕懷孕影響盛寵,偷偷向御醫要避胎葯的。

可如今陛下除了皇後娘娘,未納一妃,皇後娘娘要這個,其中深意御醫病不敢多想……

這頭安撫好宋靈樞之後,轉頭就把宋靈樞的話報上了天聽。

裴鈺在書房裡發了一通脾氣,直到用過晚膳的時候才回去寢殿。

宋靈樞正在做給裴沅的褲子,只是聽見響動抬頭看了他一眼,見他神色不善,只當是朝堂上又有人惹到了他。

裴鈺坐的離宋靈樞很遠,一句話也不和她說。

宋靈樞樂的自在,做了一會兒針線后,見時候不早了,便去凈房梳洗準備就寢。

裴鈺見她不理會自己,又刻意砸了些東西,只等著看她的反應。。 疆場,古來征戰幾人回。

那裏是男兒郎為國廝殺的地方,也是那些將士的歸宿。

皇兄,祝你所向披靡,凱旋還朝。

他扭頭離去,繼續調查貓鬼案。

殊不知身側的顧九齡,在目送軍隊向北而去后,清冷的眼中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憂忡。

若他記得不錯,北疆的那位將軍,似乎是爹爹的故交。

他們從北疆折返長安時,那裏的糧草本便不多。

惟願太子殿下,帶着糧草和援軍,及時趕到。

彼時,北疆長平關內。

天色蒼茫,陰靄沉沉。

長城之上,墨邊紅色旌旗飛揚。旌旗中央,那天之一字分外顯眼。

一群身着戰鎧的將士手握長弓,目光肅殺地盯着前方壓城而來的突厥大軍。

他們鎧甲上染著鮮血,個個蓬頭垢面,可見不久前經歷何等慘烈的廝殺。

瞭望台上,立着一位布衣青衫,頭裹綸巾的年輕公子。他手搖羽扇,溫潤的目光里倒映着烏壓壓的突厥大軍。

「引火,放箭。」某一瞬,公子緩緩抬手,朝前一揮,輕啟薄唇。

旁頭一聲號角沉沉吹響。

於是一聲令下,萬箭齊發。

這場守城戰打了七天七夜,突厥軍糧草十足,因探子得來的消息說天朝北疆兵馬糧草皆將絕,便準備背水一戰。

於是,突厥將軍阿鼻咋傾巢出動,打算強攻長平關。

哪料對方十萬箭雨驟來——箭雨帶火,直接闖入突厥陣營,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。

身經百戰的阿鼻咋愣了一瞬,迅疾反應過來,心覺天朝恐有援助,便朗聲大喝:「後撤十里!」

亂了陣腳的突厥兵找到主心骨一樣,也不管已經被火箭射殺的同胞,紛紛朝後跑去。

眼見突厥撤軍,長城將士頓時鬆了口氣,直覺大快人心。

前些日子那些個蠻夷囂張跋扈的,今兒抱頭鼠竄撤軍,總算能讓他們也狠狠嘲笑一回。

「多謝奉孝先生攜竹箭助我長城將士,擊退突厥蠻兵!」一位兩鬢斑白的老將軍走到年輕公子身側,對他抱拳作揖。

「元帥不必行此禮。」年輕公子手搖羽扇,微微一笑。

原來,這公子名喚蘇白,乃是前朝大儒的弟子。

蘇白,字奉孝,江湖號稱樂安居士。曾以狀元郎的身份拜入大明朝廷,欲一展宏圖,振興中原。

怎奈晚明昏庸無道,蘇白的抱負受盡同僚排擠,甚至險遭貶謫。心灰意冷間,蘇白罷官離朝,從此隱居山水間。

不過,這隱士美名倒是傳遍中原,也是因此,蘇白又被江湖並為中原五傑之一。

此番他前來長平關,便是為了助長城駐軍,擊退突厥。

蘇白曉得長城駐軍將兵盡糧絕後,散盡家財為駐軍添糧,又著人從四川一代送來大批竹子,削成長箭,給長城弓兵補給。

元帥,也便是那老將軍聽聞蘇白五傑之名,便將他請入軍營,詢問破軍良計。

於是才有了今時一幕。

「突厥將領阿鼻咋南下入侵天朝,從未吃過如此屈辱。他心有不服,夜間必將再攻長城。元帥且多留神。」蘇白對着老將軍俯首作揖一拜。

許老,也便是那老將軍頷首,正要啟唇同旁邊的將士說些什麼,長城之外忽而傳來一陣煙花炮仗之聲。

眾人紛紛聞聲望去。

「你們瞧,那群蠻夷兵子作甚呢?」

「好似是在燒火。」

「他們旁邊那是什麼玩意兒?太遠了瞧不清楚。」

「待我去拿那洋鏡子來,便可知分曉。」

「……」「……」

那個年輕的小兵迅疾跑下城牆,取來一枚鑲著鏡片的圓筒,又上城牆,方至眼角,仔細往外觀望。

「你這是什麼玩意兒?」有人好奇地問他。

「這是波斯鏡,從西方傳來的洋玩意。我爹給我托關係買來的,聽說上九流的人兒都喜歡這等新奇的洋玩意兒。」那年輕小兵咧嘴自豪地笑起來。

「快說快說,你望見了啥子?」又有士兵探過頭來,好奇地問。

「莫急,叫我看看。」他對準那方細細打量一番,忽而身子一抖,手一哆嗦,那波斯鏡便掉在地上,咕嚕嚕滾了一圈,穩穩停在蘇白的腳邊。

年輕小兵手指北方,面色慘白,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。

蘇白若有所思,蹲下身子撿起波斯鏡,學着小兵的模樣朝北方突厥那裏望去。

突厥在離長城極近的地方安營紮寨,他們架鍋煮水,各個豪邁舉壇痛飲。

再往旁瞧去,幾個突厥士兵圍在一個木架前。木架上綁着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原女子——突厥人生在北方,皆是鷹眼高挺鼻樑,同波斯人頗有幾分相像。這皮囊,最好區分中原人和蠻族。

他們手起刀落,砍下中原女子的頭顱和四肢,人手提着一隻,大搖大擺走向沸騰的鐵鍋,將毛髮粗魯拔去,便徑直將之扔入其中。

突厥士兵眾多,宰殺的中原女子自然也非是這一個。

旁邊還有數十上百的木架,每一個木架都幫着老弱婦孺,甚至還有三兩歲的孩童。

那群士兵帶着猙獰的笑,砍碎他們的身子,傾數烹煮。

砍了稚童腦袋那個的突厥士兵,竟就著鮮血,生生吸食那小娃娃的腦髓。

四面鮮血飛濺,遍地皆是。

這群……畜生。

蘇白袖袍之下的拳頭悄然握緊。

心口一動,他忽而放下波斯鏡,捂拳劇烈咳嗽起來。

許老忙遞過一方乾淨的帕子。

蘇白道謝接過,置於唇畔。

再鬆手時,那帕子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殷紅。

「奉孝先生,你這——」許老看着那道血跡,不由一怔。

「陳年舊病,無妨。」驟然收起帕子,蘇白又望向北方,溫潤的目光竟多了幾分清晰可見的盛怒。

昔年五胡亂華,蠻人近乎屠盡漢族血脈。

今朝突厥南下,士兵當着他天朝將士的面,烹煮中原活人符籙。

真是……好,好!

蘇白忽而收斂怒意,唇畔勾起一抹笑容。

「元帥,在下有一計,不知元帥願否採納?」他定定看向許老。

「得奉孝先生之計,乃老夫此生之大幸也。」許老撫了一把白髯,頷首一笑。 「可是!」

「不要可是了,時間來不及了,若是不趕快行動,你我只怕都要腦袋落地!」

「是。」蘇瑾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,立刻將宗政無憂背了起來,往室內走去。

「你將皇后與四殿下攔在門口,就說我的在沐浴。」顧知鳶走到浴桶的邊緣,將水澆在了自己的臉上,把髮絲也打濕了許多。

「是。」那隨從連忙走了出去。

「開門!」

皇後站在門口,心急如火,她聽說了這邊的動靜,說宗政無憂已經失控了。

「皇後娘娘,昭王妃在裡面沐浴。」隨從戰戰兢兢地地說道。

「大中午的,沐浴做什麼?」皇后顯然不相信,一雙眼睛裡面浮現了一絲冷漠,狠狠的皺了皺眉頭說道:「開門。」

「皇後娘娘。」顧知鳶站在門口,保持自己的聲音平淡:「妾身在沐浴,還請皇後娘娘稍等片刻。」

「當真?」

「當真!」

皇後有些遲疑,但是身旁的宗政文昊卻蹙眉:「怎麼會這樣?莫不是有什麼事情不想讓我們知道?」

不得不說,顧知鳶這一招確實是夠狠,她說自己沐浴,這些侍衛和下人確實是不方便進去。

软killer 宗政文昊說道:「既然我們不方便進去,那就勞煩母後去看看了!」

「昭王妃,同是女子,本宮進來也沒有關係吧。」皇后的心中挂念著自己的兒子,她倒是想要看看顧知鳶搞什麼鬼。

顧知鳶的目光看向了蘇瑾白的方向,蘇瑾白站在內室門口沖著顧知鳶點了點頭,隨後快速的從內室的窗戶離開了。

「顧知鳶。」宗政無憂微弱的聲音傳來,顧知鳶的心中微微一怔,抬頭看了他一樣:「相信我。」

「嗯。」宗政無憂點了點頭,躺在床上,輕輕的合上的眸子。

顧知鳶緩緩將門打開,她的髮絲還在滴水,一看就是剛剛沐浴的模樣:「參見皇後娘娘。」

「大中午的,沐浴做什麼?」皇后的目光往室內看去,見室內一片凌亂眉頭一皺:「無憂呢?」

「回娘娘的話,是七殿下發了好大的脾氣,將茶水潑到了妾身的衣服上,妾身不得已才沐浴的。」顧知鳶十分冷靜的說道。

皇後顧不得聽顧知鳶的解釋了,推開了顧知鳶要走進去。

顧知鳶立刻攔住了皇后:「皇後娘娘,七殿下剛剛睡下,剛剛冷靜了下來!」

「既然如此,你為何阻撓本宮進去!」

「七殿下剛剛休息,先找個丫鬟把他喊起來,穿了衣服,以免失了體統。」顧知鳶解釋。

皇后冷靜了一下,算是勉強的點點頭:「好,你們幾個,去……」

「不用了,還是讓照顧七殿下的這幾個丫鬟去吧,七殿下剛發了脾氣,若是因為見到幾個陌生丫鬟,再平添火氣,衝撞了皇后,就不好了。」 盛家老爺子進了醫院,韓瑾薇的父親被帶走。盛懷錦坐著輪椅回了京都,坐在本就屬於自己的位置上,坐鎮盛世。

眾人似乎明白了什麼,又似乎什麼也不明白,反正,對於盛世高管們來說,只要盛世還是那個盛世,誰坐在第一把交椅上都沒有關係,反正,他們只要依舊年薪百萬加,出門有豪車,高鐵商務座,飛機頭等艙,回家有豪宅嬌妻,子女依舊是那個好學校,父母老有所依,其他的,與他們而言又有什麼關係。

就當是盛家爺孫、父子,私生子明爭暗鬥,管他們何事?

盛家和韓家出事,盛懷錦忽然人間清醒了,且第一時間就自己提出了回京都,這還不明顯嗎?

現在,最膽戰心驚的人是韓瑾薇了,本都和盛懷錦談好了離婚了,可偏偏他在頭一天出了車禍,這下可好,婚沒有離成,她倒是欣喜的,只是,這車禍怎麼就把她爹給扯進去了?

盛懷錦回京都,身邊跟著的人也都得跟著回,韓瑾薇一路上都膽戰心驚,到了京都后,她直接回了韓家。